摘要：作为企业的创始人是否应该大权紧握，而职业经理人该不该越俎代庖？无论是高风亮节、还是形势所迫，企业家们将一手创办的商业王国交付于他人之手，是非成败又该如何评判？
昔日的“光伏双雄”，去年的难兄难弟，先后退居二线的施正荣与彭小峰，近日又双双卷入人事纷争的漩涡。施正荣在与尚德继任CEO金纬公开反目后，已遭董事会逼宫下野；而彭小峰则忙不迭辟谣“王者归来”的传闻，声明无意从佟兴雪手中夺回赛维的主导权。
其实，企业创始人与职业经理人反目，一度是转型期的中国民营企业屡屡上演的老戏码。当年国美电器的“陈黄之争”，更为这类商战活剧提供了一个经典的注脚。作为企业的创始人是否应该大权紧握，而职业经理人该不该越俎代庖？无论是高风亮节、还是形势所迫，企业家们将一手创办的商业王国交付于他人之手，是非成败又该如何评判？
光伏双雄的“非典型”退位
尚德电力3月4日公告称，原独立董事SusanWang接替施正荣担任公司董事会主席；至此，作为尚德创始人的施正荣继失去CEO职务后，再次失去董事会一把手的交椅。与之相反，赛维LDK董事会会议则决定，此前由佟兴雪担任的公司总经理职务交还创始人彭小峰。
有意思的是，无论是施正荣还是彭小峰，第一反应都是否认。施正荣在随后的声明中称董事会的决定“错误”和“非法”，并强调“所有股东希望和我谈，所有银行高管也希望和我谈”；彭小峰则在微博上澄清“我是集团董事长，佟总是集团总裁兼CEO没有任何变化”。
从去年8月份施正荣让出CEO的职位，尚德电力就已经开启了“去施正荣化”的进程。同样，赛维也正在努力摆脱彭小峰的印记，通过去“彭”化自救。不可否认，对于两位创业型企业家而言，从台前转入幕后，不单是职位的变动，更是对企业掌控力和话语权的逐步消解。
中国民营企业家往往有一种天然的想法，亲手创办的企业，就必须亲自控制；不但要占据股权利益，控制权更不能旁落于人。而在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型，需要引入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企业；或者出于融资需要而引入其他股东时，虽然表面看来一团和气，但多数企业家内心对于经理人和合伙人这类“外人”几乎有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和不信任。
更何况，去年“光伏双雄”的相继退隐，都并非自愿的功成身退，而是危局中不得已的选择。就尚德来看，扭亏无方使得投资者的不满与日俱增、股价暴跌，为了保全公司，施正荣才向海外投资人交棒；而在赛维引入国资股权后，彭小峰向强势的国有股东分权也是势在必行。这种“非典型”的权力交接，不难想见昔日“老大”的失落与无奈，或许还夹杂着不甘和愤懑，更为日后与管理层的龃龉和猜忌埋下了伏笔。
企业内斗不应贴道德标签
秉承中国一脉相承的人治传统，民营企业创始人在选择继任者或职业经理人时，往往最为看重的并非才干与能力，而是后者与自己的亲疏远近，确保对自己的忠诚可靠。同样，尽管如今已是势同水火，但无论是尚德现任CEO金纬、还是继任董事会主席的王珊（SusanWang），当初都是在施正荣呼风唤雨的时代，由他亲手安插到高管团队的。而佟兴雪对彭小峰的忠诚、以及彭小峰对佟兴雪的信任，在光伏业内也是人所共知。
然而再精准的眼光、再亲密的关系，往往敌不过现实利益的考量。企业创始人与职业经理人因为企业治理中的利益纠葛而反目成仇、甚至动用非法手段解决的事例，在中国都屡见不鲜。平心而论，站在创始人的角度，无论出于何种原因，掌握实权的管理层公然与自己反目，无异于过河拆桥、忘恩负义。在当年国美的“陈黄之争”中，人们从黄光裕口中听到最多的二字莫过于“道义”，而陈晓的翻脸无情也令其饱受诟病。如今，施正荣对媒体表示董事会的驱逐行为令他感到震惊和难过，并爆料董事会在过去一个月里禁止他参加会议，也是希望博取道义上的同情和支持。
然而，无论是当年的黄光裕，还是今日的施正荣，不约而同地选择将企业的权力内斗贴上道德标签为自己加码，这对于国美和尚德两家现代企业尤其还是上市公司而言，显然是不妥当的。就民营企业来说，发展到一定阶段，不请职业经理人是不可能的，但双方的权责应该用明确的合约或规章来界定，而不能仅是依赖个人忠诚和所谓的“道义”。动辄将企业人事纷争或者利益冲突道德化，或许只能让外界更加看清中国民企管理上的不成熟、不规范。
的确，目前中国不少的民营企业，最大的问题便是用信任替代合约，还不习惯通过制度安排来规范公司的发展。无论是大股东还是现有管理层，矛盾的解决还应遵循双方既定的“游戏规则”，在公司法及公司章程的框架内展开。昔日光伏“一哥”在内斗中的落败固然令人感慨，但带给我们的警示意义在于，不管是企业家还是职业经理人，都要注重用契约关系和法律来保护自己。
伤不起的“中国式内耗”
比之施正荣，同为光伏元老的彭小峰境遇似乎要好很多，毕竟大半年来佟兴雪对他的忠诚仍一如既往。但在国资股权进入赛维后，彭也感受到越来越多身不由己的压力。在彭小峰回任总经理的消息发布后，就有分析人士指出，这并非其与佟兴雪二人的争权，而是彭作为赛维实际控制人与国资股东之间的博弈。
其实，去年彭小峰退出一线管理后，董事长的地位也曾一度不保，更险些被国资股东挤出董事会。“国有化”对于赛维，或许是一剂起死回生的强心针；但对于彭小峰而言，这半年来却真切地体味到“国进民退”的悲凉。
当年国美的“陈黄之争”愈演愈烈之际，一些民营企业家就曾公开表示自己不敢再选择职业经理人，怕重走黄光裕的老路。如今“光伏双雄”这半年多来的沉浮起落，或许更令他们深以为然。
其实就欧美来看，创业型的企业家大多乐见职业经理人的介入，因为这有助于企业的财富更加稳固地建立和壮大。之所以频繁出现互不信任乃至剑拔弩张这种“中国特色”的情况，除了来自企业家的芥蒂，中国职业经理人市场的不成熟也是一大因素。必须指出，现在职业经理人也存在很多问题，譬如不诚信，当自己做大之后就将老板的市场分割；导致创始人不得不时刻提防职业经理人，从而经常干涉其管理模式，最终形成一个死循环。而最终为这种“中国式内耗”付出代价的，还是企业本身；无论哪一方胜出，将要面对的都将是一个人心涣散、信誉受损的公司。
俗话说“解铃还须系铃人”。要避免企业发展中陷入内斗死结，同样需要企业大股东和管理层的共同配合与努力。一方面，职业经理人在不违法的前提下，忠诚执行出资人或大股东的意志是基本原则，这是最起码的信托责任，否则现代企业制度就无从谈起；另一方面，作为老板的心态也要改变，所谓“疑人不用、用人不疑”，经营决策方面的分歧应多听取和尊重管理层的决定，避免过多地用个人好恶来作判断。此外，为了防止职业经理人对企业创始人利益的侵害，目前在美国的公司章程中，已经加入了创始人保护条款；这可能也是转型中的国内民企急需引进的。
一在平地一在天
虽然这大半年来都过的“有点烦”，但往日平起平坐的“光伏双雄”，如今却似乎已是云泥之别。彭小峰重回赛维LDK的权力巅峰，可能只是一个时间表的问题。正是无风不起浪，“王者归来”的传闻背后，或许也是国资股东和当地政府都意识到，若是不让这个大股东回到前台掌舵，国有化的赛维在市场面前还真是玩不转。
事实上，在彭佟二人共同主政赛维的这大半年，赛维接连公布新的融资计划，其在纽交所的上市资格也得以存续；而公司获得国开行批准的首笔4亿元新增贷款也即将到位，近日还发布了1200人的招工计划。种种迹象显示，赛维的经营状况正在从谷底回升，而这无疑为彭小峰的强势回归增加了筹码。
反观施正荣，就3月15日到期的5.41亿美元可转债，他还再三强调目前的尚德董事会将无力应对。而就在他出局后不久，尚德就宣布已与环球太阳能基金（GSF）达成和解，可转债危机迎刃化解，此举无疑为以金纬、王珊为首的海外管理层加分不少。而且，尚德电力的核心资产无锡尚德将在此后正式启动破产保护程序，无锡国联发展集团将接手重组。这也意味着，无论是其一手缔造的尚德、还是无锡市政府，乃至于海外投资者，都已经抛弃了这位曾经的中国光伏产业教父。对于尚德乃至中国光伏而言，“施正荣时代”正徐徐落幕。
